长城匠师程永茂「程国永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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铺灰、样趟、接趟、浇浆、较活……一块方砖足足有30多斤重，64岁的程永茂搬着显然有些吃力，但手下的活儿依旧利落，不过十多分钟，两块历经400多年沧桑的明方砖稳稳地复归原处，不经提醒，外人很难看出修复的痕迹。

“长城是老祖宗留给咱们的宝贝，这活一定不能马虎。”擦了把额头上的汗，程永茂拄着手杖朝下一个修复点走去。自2004年以来，先后参与黄花城、慕田峪、青龙峡、箭扣等十多项长城抢险修复工程，累计抢险修复古城墙2万米，长城上哪里陡峭，哪里残损都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。

箭扣长城地处北京怀柔，这里正是程永茂的家乡。1973年，18岁的程永茂跟着舅舅学瓦工。白天在工地干活，晚上和了沙泥，把砖搬到屋里，反复练手艺。很快，他成了十里八乡知名的瓦匠。1991 年，凭着高超的瓦作技术，他加入了新组建的北京怀建集团园林古建公司，出任副总经理，陆续参与红螺寺大雄宝殿、天安门城台、太庙牺牲所等古建的修复，为日后主持长城抢险与修缮打下了坚实基础。

相比建民房，古建的“官式作法”更为讲究，对技术要求更高。灰背作法，要求刷三遍灰浆压九遍，表面不能出现麻包和灰拱，防水效果可与现代防水材料媲美。砌干摆砖，将砖块的五个楔形背面灌满灰浆，露出的一面则不见一丝灰缝。故宫博物院高级工程师、兴隆门瓦作第十五代传人朴学林应邀来做技术指导，见程永茂好学肯干，便收他为兴隆门第十六代传人，还把砌过故宫东北角楼的一把瓦刀传 给他。

从盖新房到修长城，程永茂“干什么都要干好”的心气一直没变。他跑遍了怀柔区域内乃至延庆八达岭、密云司马台等周边长城，结合史料记载，通过对各段长城的修缮年代、工艺特点、材料特点、砌筑做法、形制等细部特点对比，制定抢险加固的施工修缮方案，指导现场施工。他还自学了电脑，每次去工地之前，根据厚厚的一沓设计图，用CAD软件绘制施工节点详图。

“我们对长城坚持最小干预，做的是微创手术。”程永茂介绍，拿城砖来说，基本上遵循能使用老砖就不再添新砖的原则，有的墙体倒塌，城砖老料散落山间，工人们用骡驮肩扛，将石料搬运上山，重新加以利用。补的新砖，尽可能放在背面，修完了看上去像没修一样。每一块城砖都是用手工修整，使用桐油掺和白灰勾缝，分别勾成荞麦棱缝、泥鳅背缝和平缝。城墙修好后，还得用阴坡的老土掺上水，一遍一遍地涂抹，以此达到城墙残败破旧的样子，透出历史的沧桑感。

排水做法是修缮的重中之重。“长城马道都是关外高，关内低，既利于排水，也不给敌人提供攀登条件。" 程永茂说，排水口如果修缮不到位，入冬后很容易因渗水形成冻胀，造成砖体膨胀破裂。

在长期的长城修缮过程中，程永茂摸索出了“随层、随坡、随弯、随旧、随残”的“五随”做法。“长城依山势而建，每一处都在变化。修复中务必随坡就势，注意与老砖茬子的衔接，保留古长城的旧貌。”

除了工艺，程永茂对修缮中使用的材料绝不将就。修长城用的青砖全部沿用明代传统方法烧制而成，包括踩泥、搬泥垛、扣砖坯、上架阴干 、装入立式马蹄窑、烧窑看火、压水闷青等多道工序。长城砖规格尺寸多样，与普通城砖的尺寸大小不一。有些厂家嫌麻烦，认为订货数量少、成本高，希望能用相近规格尺寸的砖来替代，程永茂坚决不同意，宁可花高价也必须烧制质量上乘，与长城现有城砖尺寸一致的砖料。

砌城砖对灰的要求非常高，特别是泼灰。“泼灰必须要闷制一个月，否则容易引起墙体膨胀、灰面开裂。”在黄花城小城峪长城加固修缮过程中，工人急等用灰，泼灰闷制时间不够。程永茂闻讯后心急火燎地爬上山，“宁可停工也不能偷工减料。”

时近正午，站在六七十度的斜坡上，工人们正在紧张施工。这些工匠大多来自河北滦平、丰宁、承德等地山区，个个吃苦耐劳。经过程永茂多年的口传身授，他们如今都成了砌石垒墙的好手。2018年，明长城传统修复技术进入怀柔区第六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名录。年龄渐长，程永茂一直寻思着将长城修缮的手艺更好地传下去，“只要把长城保护好、修缮好，再苦再累都值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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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 人民日报客户端北京频道-施芳